上海属于江苏省吗

我国的省级行政区大多建立于元代，省界蜿蜒交织是普遍现象。经过800多年的变迁，一些地方形成了脱离本省，孤立于邻省的飞地。

比如黑龙江省的加格达奇，地处内蒙古，面积1587平方公里，人口12.9万。

▲黑龙江加格达奇飞地

据统计，目前中国至少有34个省级飞地，分布在13个省级行政区，既包括河北、河南、湖北等4个人口密集的直辖市和内陆省份，也包括相对偏远、人口稀少的贵州和宁夏。

▲上海的飞地数量明显领先于其他省区。

有意思的是，飞地最多的省级行政区竟然是上海，直辖市，共有11个飞地，占全国省级飞地总数的三分之一。

▲上海在江苏盐城大丰有块飞地。

而其他省级行政区一般不超过三个飞地。其他直辖市，北京和重庆有两块飞地，天津只有一块。

所以上海的飞地数量很突兀。那么，上海是怎么做到的呢？

▲上海位于江苏盐城的飞地，被称为“北上海”

第一，上海的崛起

上海是一座年轻的城市。元朝于1292年设立上海郡，距今正好730年。

当时的上海郡面积约2000平方公里，不到今天上海的三分之一，隶属江浙松江府。

江浙省包括今天的江浙沪三省。明代江浙行省改为南直隶、浙江两省。清代先将南直隶改为江南省，后于1764年分为江苏、安徽两省。此后，松江府归江苏省管辖。

▲松江府可以说是上海的前身了。

1843年，上海开埠设租界，促进了周边地区的繁荣。租界外形成密集的居住区，上海的雏形出现。

1911年清廷退位，次年北洋政府废松江府。上海仍然属于江苏省。

1927年，国民政府设立上海特别市，脱离江苏省，直辖于中央政府。这个上海特别市起初只包括上海租界及周边居民区，面积很小，完全被江苏省包围。

▲客观地说，上海的崛起是因为租界。

1928年，国民政府从周边各县划拨部分土地给上海特别市，使其面积增加到495平方公里。上海租界作为特区，名义上属于上海，实际上中国没有管辖权，是国中之国。

直到1945年抗战胜利，英美法等国将上海租界归还中国，才真正纳入上海版图。1949年5月上海解放，直辖市行政级别保留。

▲抗战胜利后的上海很小，被江苏包围。

此时的上海已经发展成为中国最大的城市，最大的工商业、金融和外贸中心，人口超过500万。换个角度看，上海的崛起和繁荣是建立在中国发展极度不平衡的基础上的。

▲1948年的上海

解放后全国一盘棋，上海开始大规模援助外省，对新中国的工业化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但是上海的发展有一个很大的瓶颈，就是土地太少。500万人口大部分生活在城市，上海所辖面积只有500平方公里左右，农业生产严重不足。

▲新中国初期的上海和松江区。

第二，相互支持

新中国上海首任市长陈毅很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作为主管华东党政军的华东局第二书记，1950年3月，他批准从革命老区江苏盐城大丰县划出一块土地用于上海农业生产。

▲大丰县(现大丰区所在地)

大丰县地广人稀，闲置土地很多。这片飞地位于四岔河边，有20万亩荒地。分配给上海，不仅缓解了农业用地紧张的矛盾，而且促进了大丰县的建设。

▲陈毅作为华东局书记，也是上海市市长，才能被授予上海飞地。

上海市政府专门成立了“垦区劳动生产局”，负责这个农场的垦荒工作。它是上海市政府直属的，上海派出了干部、技术人员和农业工人来经营农场。

▲大丰区的上海飞地

就这样，大丰县开始有了第一块属于上海的飞地。除了农业生产，还承担着改造犯人的责任。1955年，中国在川东建立了劳改支队，收容改造来自上海的犯人。

▲上海好吃的农场其实在江苏省大丰县(现大丰区)

随着社会主义建设的全面发展，上海加大了清理旧社会遗留下来的治安问题的力度，需要安置大量的失业人员和改造罪犯，因此加大了在邻省建立飞地的力度。

1956年，上海在安徽省宣城市设立白毛岭农场，1958年在福建省将乐、泰宁县设立军天湖农场，也用于收容改造犯人。大丰县农场也在50年代末移交给上海市公安局，完全作为劳教基地使用。1962年，军天湖农场迁至安徽宣城。

▲上海给了安徽很大的经济支持，所以有四块飞地。

这些飞地的干部不仅来自上海，而且说上海话，户籍和组织关系也是上海人。他们家还在上海，只是在这里工作，孩子自然在上海读书。

上海之所以在其他地方开辟这么多飞地，不仅是为了弥补农业用地的不足，还因为上海人口密集，监狱、劳改用地需求大，单靠上海自己很难解决。

▲上海在安徽宣城的两块飞地是监狱农场。

江苏、安徽等省愿意划拨土地给上海，一是促进自身发展，二是对上海的回报。解放后，上海对全国的经济支持是全方位的，江苏、安徽等周边省份受益最大。

解放时，上海的工业资本、工业产值和外贸总值约占全国的一半，现代化工厂和产业工人的数量也占全国的一半。

1952年，上海GDP占全国的6%，工业产值占全国的19.3%，居全国第一。

▲解放时，上海的工业占了全国的半壁江山。

1953年至1957年第一个五年计划期间，上海向国家提供了全部资金投入的36%，还供应了三分之一的棉纱、棉布、香烟和一半以上的药品、日用品；培养大学生5.8万人，支援国外建设28万人。上海支持东北三省人到西南，上海人走遍了全国。

第三，飞地满天飞

随着经济建设在全国的铺开和计划经济的建立，上海人多地少的矛盾日益突出，从而迎来了1958年上海的大扩张，管辖面积一下子增加了10倍。

1958年，国家将上海、华亭等江苏省所辖的11个县划给上海，使上海的面积增加到6340平方公里，基本达到今天的水平。

这些地方本来就是苏南的鱼米之乡，正好解决了上海农业用地不足的窘境。

▲1958年，上海从江苏“挖”走了近6000平方公里的土地。

相比之下，1960年从浙江省划过来的嵊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穷岛，除了少量的渔业，几乎没有什么经济价值，所以上海在1962年把嵊泗还给了浙江省。

▲嵊泗所在地

这次行政大变动，使上海的面积增加了十倍，最后有了直辖市的规模。当然，江苏省损失最大。最早的上海郡和松江府，连同上海租界，原属江苏省，如今已成为与江苏省同级、实际政治经济地位更高的直辖市。

▲以前的沭阳山岛几乎是一座荒岛。

虽然农业用地充足，但上海并没有停止开辟飞地的步伐。

20世纪60年代，中国掀起知青下乡热潮，为适应国防需要，开始三线建设。上海人再次大规模走向全国，由此产生了新的飞地。

安徽是上海对口支援的重点省份之一，大量上海知青被安排在安徽。1965年和1966年，上海先后与安徽省达成协议，在黄山市开辟黄山茶林场和连江草原，用于安置上海知青，从事茶、木、牧生产，为上海提供农副产品。

▲黄山茶林场安置了上千名上海知青。

除了农场，上海迅速发展的钢铁行业也大大增加了对铁矿石和煤炭的需求，一种新型的工业飞地已经出现。

1969年，位于南京西郊、隶属于上海的梅山炼铁基地正式开工，1971年全面投产。所有的生铁都供应给了上海钢铁厂，现在的宝钢集团。

梅山炼铁基地并不是上海在江苏省唯一的工业飞地。1970年，徐州大屯煤矿划归上海市政府，生产的煤炭也供应上海。有了江苏的煤炭和生铁，上海的钢铁及相关产业发展就有了保障。

▲南京梅山炼铁基地为宝钢供应生铁

此外，上海曾经在山东莱芜有一个铁矿飞地——鲁矿，它和南京梅山一样，供应给上海钢铁厂，行政和教育都归上海。目前山东矿已经转移到山东，不再是上海的飞地之一。

上世纪80年代，国家将苏州昆山的苏真砖瓦厂划归上海。这家砖瓦厂原属军事部门，由上海人建造和经营。军转民后，组织关系转到上海。迄今为止，除了山东的山东矿，上海在江苏和安徽省拥有10个飞地。

第四，独特的上海

从生产类型来看，可以分为农业和工业两大类。南京梅山炼铁基地、徐州大屯煤矿、江苏昆山苏真砖瓦厂属于工业飞地，其他飞地属于农业飞地。

从用途上看，安徽黄山黄山茶林场、连江草原用于安置上海知青、支援三线建设；安徽省宣城市军天湖农场、白毛岭农场用于改造服刑人员。目前，这两个地方已分别改为军天湖监狱和白毛岭监狱。

▲南京梅山炼铁基地改造

几经变迁，最早的江苏省大丰农场改名为“上海农场”，随后衍生出四岔河监狱和吴家洼监狱。结果，大丰县有了三块上海飞地。

北京和天津都是直辖市，也有飞地。北京在河北、黑龙江有劳改农场，天津在河北有“天津铁厂”。京津飞地的用途和上海一样，但数量相差甚远。

▲大丰县(区)先后向上海划拨了三块地，四岔河监狱就是其中之一。

上海许多飞地的出现，既是特定的时代背景，也是市场经济不发达的产物。在物资供应紧张的时代，各省自然先考虑满足本地需求，然后才愿意转移。这种情况对于人口多矿产少的上海来说，无疑是被动的。

考虑到上海对支援全国经济建设的巨大贡献，国家将江苏大片土地划给上海，并允许上海在江苏、安徽两省拥有10块飞地，使上海成为独一无二的“飞地”。

▲四岔河是上海飞地的起源。

这些飞地的行政关系完全从属于上海，在地图上也标注为上海飞地，就像黑龙江的加格达奇一样。

它们基本都位于上海400公里以内，交通便利，人员往来便利。仅徐州的大屯煤矿就远达700公里，但煤炭可以通过铁路和海船运输，成本不会太高。

进入21世纪以来，这些上海飞地加快了改造的步伐，除了少数监狱，基本都改造成了国企。比如江苏大丰的上海农场，安徽黄山茶林场，现在都是上海光明集团的下属单位，我们熟悉的光明牛奶其实有相当一部分产自大丰。

▲多家上海飞地农场成为光明集团子公司。

这三个工业飞地被重组为上海梅山钢铁有限公司和大屯煤电(集团)有限公司，而昆山苏真砖瓦厂早在1996年就停产了，目前处于闲置状态。

▲大丰农场

这些上海飞地曾经生活着大量的上海人，大部分达到了几千人的规模。如南京梅山炼铁基地最多时有上万名上海来的干部职工，安徽黄山两个知青农场先后安置了一万多名上海知青。

▲上海飞地农场正在向有机农业和旅游业转型。

改革开放后，中国的市场经济突飞猛进。上海发展所必需的农业和矿产原料，不仅可以毫无障碍地从全国各地获得，而且可以从世界各地购买。例如，铁矿石的供应已经扩散到澳大利亚和巴西。

于是，飞地逐渐失去了对上海的意义。他们的行政、户籍、教育等方面目前仍属于上海，但上海的色彩越来越淡，仅靠历史惯性维持。大部分员工都是本地人，上海人越来越少。有些地方如果不看品牌名称，恐怕外人很难联想到上海。

五，收拾飞地。

在旧飞地没落的同时，一个全新的飞地突然出现在世人面前。上海近十年重点建设的洋山港，实际上属于浙江省，是从上海收复的一块飞地。

洋山港所在的洋山岛，位于浙江省舟山市嵊泗县。它位于上海的东南部，与上海隔海相望，最近的地方也只有30公里。

1960年，阳山岛和嵊泗划归上海，可以算是上海的一块飞地。上海在1962年将其归还给浙江，因为当时觉得没有开发价值。

▲嵊泗曾经属于上海，但上海放弃了。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开埠以来就以港口闻名的上海，只有内陆港，没有真正的海港。

上海港是黄浦江所有港口的总称，海船要驶入黄浦江停靠和装卸货物。随着时代和科技的进步，上海需要建设大型深水海港。于是，选择了近在咫尺、失而复得的浙江嵊泗阳山岛。

2002年，经国务院批准，上海与浙江省签订租赁协议，上海负责洋山港的建设和运营。洋山港的产权和行政关系仍属于浙江，租期到2072年结束。租赁协议可以保证洋山港项目的长期稳定，不受其他方的干扰。

▲黄浦江两岸的港口组成了上海港。

洋山港于2002年开工建设，2005年一期工程竣工，洋山港正式投入运营。到2017年，四期工程将投入试运行。自2010年以来，洋山港吞吐量和集装箱运输量稳居世界第一。

上海投资700亿元建设洋山港，填海造地扩大港区，并专门投资71亿元建设全长32.5公里的东海大桥，使洋山港与上海有了陆上通道，进一步便利了人员往来和货物运输。

▲东海大桥的投资占洋山港项目的十分之一。

与那些旧飞地不同的是，上海只出租洋山港的使用权，洋山港由上海建设运营。当地的产权仍然属于浙江省，港区外的行政管理由浙江省负责。

洋山港本质上是上海企业，旧飞地更多体现在户籍、教育等行政关系上，而这些问题在洋山港并不存在。洋山港员工缴纳上海社保，户籍、学历按照上海市政府规定办理，与上海其他企业一致。

▲洋山港自动化程度非常高，需要的人员非常少。

从这一点来看，洋山港与传统的上海飞地有很大不同。80年代以前的10块飞地的产权属于上海，是上海的一部分。洋山港就不是这样的。上海租赁浙江省的土地，土地本身仍归浙江所有。

浙江省本身就是经济强省。上海建洋山港后，浙江也可以利用这个好港口降低进出口贸易成本，增加货物吞吐量。此外，洋山港还促进和带动了周边地区的经济发展，有利于浙江省GDP的增长。

▲洋山港现已发展成为世界领先的大型港口。

加上洋山港，上海现在有11个飞地，在省级行政区中排名第一，远超其他省份。之所以出现这种现象，是因为上海人多地少，工商业发达，导致对农矿产品的需求很大。

在计划经济时代，上海很难通过商业渠道获得充足的农矿产品。上海几十年来对周边省份的大力支持，使上海得以开辟飞地，增加农业用地和矿产基地。这种情况在新中国历史上是非常独特的，它创造了一个独特的上海飞地。

▲上海在大丰的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