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字的人(仓颉造字的神话故事)

在林造词的过程中，明显觉得他可以静下心来。每一个小细节，每一笔都会影响一个字体的气质，进而影响一句话，一整段话的阅读感受，如同蝴蝶效应。用微观的方式看一个自己已经习惯的东西，从这么小的地方获得一些满足感。以前从来没这么仔细看过，觉得这个行业真的很神奇。

文本|并排

快速和慢速

林以前是做博物馆设计的，薄薄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说话也是软软的，慢吞吞的。2014年，他加入了一家互联网公司，担任设计师。过去，他在一个慢的世界里工作，但在一个大工厂里，他看到了一个快速变化的系统，就像一个涡轮，反差巨大。

三年前，他开始进入在快速漩涡中专门打造的慢速通道。他的大厂阿里要做人物。

2018年消息一出，让很多人一头雾水。一家互联网公司，业务以商业为主，跟造字有什么关系？谁使用它？赚钱？不赚钱就更不合逻辑了。按照互联网的迭代逻辑，一个项目三个月不出成果就会面临被黑的危机。造字是为了谁？你想做公益吗？

林完全理解的上述猜测。他解释了造字的具体框架:不像仓颉那样造字，而是在互联网上创造字体。说一句话你就明白了，微软雅黑，我们要打造一个阿里雅黑。

见多疑，林打开一张图片，取景来自一个很熟悉的地方，电梯间外，公园里立着的一块路牌，还有一张展览的宣传海报。有什么不好？林晖问道。在这些正常的日常生活中，人们的注意力往往持续不到几秒钟，看不出任何异常。林把图片放大，上面有数字和文字。五张图是五种不同的字体，这些场景都出现在一家叫阿里的公司里。——拼贴大杂烩，由林评价。

因为这个原因造词似乎太不互联网了。

造词的第二个原因更直接——平台上的商家被投诉了。

用windows系统，嵌入宋体、黑体、微软雅荷等字体。打开电脑就可以直接使用，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些字体很自然(免费)。以微软雅荷为例，它其实是两家公司的作品。外文版权归海外公司，中文版权归方正。如果字体被商业使用，你将不得不收取版权费。林记得他看过一份资料单。从2015年到2016年，针对淘宝商家的侵权案件有上万起。直到接到电话甚至律师函，很多人才第一次知道字体侵权。当时大家普遍的心态是，被罚了好可怜，赶紧躲开。但是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此外，根据法律规定，字体一般被视为计算机软件的著作权而受到处罚。如果单个字是根据艺术品设计的，判断有没有侵权，要看创作人员的艺术贡献。这是很模糊的，让人现在经常迷茫。这取决于法官自己的判断。

需求是明确的。做一套词需要多长时间？

一般需要两到三年。

当时我担心这个提案不会被批准，没想到还是通过了。林回忆说，在一个分秒必争、讲求效率的互联网公司，他得到的机会是启动一个不涉及KPI、没有明确项目规划的慢项目。

林·

免费？免费！

2018年，林做了三次报告。第一次是和总裁，第二次是和设计主管，第三次是和法务部和市场部的同事。反复，来回，拉扯，都指向一个问题——字体到底是不是免费的。

网商张林就曾遭遇收费。她突然接到一个律师的电话，说她在一个网店介绍商品的时候，用了某种字体，这是侵权，去掉也没用，因为侵权已经发生了。

汉字是方形的，很多点无法分辨，所以不能商用。为什么不评论？像张林这样的网商，面临的选择只有一个。补偿相关费用，购买正版字体，一年要几千甚至上万元。成为被告我还是很惊讶，也有点害怕。如果被判侵权，她面临4500元左右的罚款。

2015年，热播电影《九层妖塔》因使用未经授权字体的七个字被索赔51万元，最终著作权人获赔14万元。2012年，热门电影《失恋33天》未经授权使用岳黑体被告上法庭；2007年，方正电子起诉暴雪娱乐侵犯方正5字体，业内皆知。

但是从版权方面来说，收费也不是不合理的。字体公司和从事字体设计的专业人才匮乏。另外，一个做字体库的字体设计师说，在字体库里创建一套字体，真的很费功夫。设计稿要非常大，差不多一个字一份报纸，所以完成的时候草稿纸的量加起来可以覆盖一个以上的足球场。

以字体和版权为关键词，在中国裁判文书网共检索到相关案件7283件，其中2020年字体版权相关案件较2019年增长29.4%，较2011年增长10057.89%。在过去的10年里，相关案件的数量增加了100倍。

从设计端应该有解决方案，平台其实可以自己做字体来解决相关问题。林晖说。在创造文字的互联网公司中，最著名的是谷歌，其思源字体全部免费开放下载。但并不是每个互联网公司都有这样的动力。在国内，几乎没有大型厂商免费制作商业字体的先例。

在林看来，阿里想做的事情肯定是免费的。字体相当于油盐酱醋，是最基本的材料。有了这个商家，你就可以去平台自由创作了。在前三次会议上，他呼吁让字体成为互联网中的生产工具。

建议收取1元，象征性地设置一个门槛。也有人主张按市场情况收费，甚至在会上推导出资金回收的环节。如果要收回成本，大概很难做一些推广和投入。林表示，如果说文字创作是为了唤醒大众对版权的重视，通过这种收费的方式未必能达到大家对版权的重视。对于平台来说，造词是一种价值判断。

制造增强水泥

忐忑报告后，我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名字也凸显了免费的属性——阿里巴巴普惠。新的问题又摆在了林的面前——汉字字体有两个规范，一个是6763字左右，覆盖95%左右的使用场景。一个是符合商业标准GB18030，共27533字，涵盖方方面面，是难度最大但标准最高的。

林决定选择难度最大的版本，想着一劳永逸，又符合商业使用习惯。他觉得造字对他个人很重要，他在做一件他这辈子很难再有机会做的事，这辈子只会发生一次。他形容自己制造了火箭的所有螺丝和建筑所需的钢筋混凝土。

真的是“在蜗牛壳里做道场”。总之，一些局部微调已经轻微到1/800。做了十几年的线下设计师，他会把师傅设计的字体在电脑上放得很大，想着一个弯，一个范围的加工，这里面的差别就是零点几毫米。如果字体可以做出来，当不同的设计师使用我们的字体时，就像我以前放大别人的字体看细节一样，不知道他们是否也欣赏和喜欢这里的一些设计。就像程序员的代码一样，可以读懂一个人的性格和秘密。

是的，但是这么小规模的项目有足够的人力吗？

面对林这个问题，指了指身边的另一个同事，就两个人。

对他们来说，造词是第一次，需要找一个合适的供应商。用中文和英文，林分别找到了两家供货公司。

他们不得不面对造词过程中可能遇到的所有常见问题。供应商有基本字体，字体不是书法扫描。很多字符放大可以看得很清楚，但是缩小到一定程度，有些笔画就显示不出来了，只好重画。

照排时代留下来的字体习惯，搬到电脑系统里就要更新优化。林指着一个窄窄的字，放大了最后一笔。以前为了保持黑体字的锐利形状，需要在这里进行小号处理。现在已经进入数字媒体时代，字体设计需要直线，线条更简洁，所以去掉了喇叭曲线。过去的习惯现在看起来可能很奇怪，但这背后的考虑是回归适用性。

在某种程度上，林和其他几位字体设计师一样，面临着现代字体设计的时代命题。英国雷丁大学字体设计首席教授、国际字体设计协会副会长格里·列奥尼达斯(Gerry Leonidas)曾指出，如今，大众阅读的终端正逐渐从平面媒体转向小尺寸手机屏幕显示媒体，平面媒体中的许多版面设计在数字媒体中已经消失。这就更加强调使用字体来体现风格，也对角色设计师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除了考虑阅读字符的识别外，对字体的上下文风格也是一个新的挑战。

最重要的是文字需要体现阿里的气质，看到公司文化的东西。这是这个安静而庞大的造字工程中最需要把握的关键。

你对阿里巴巴有什么感觉？一会儿，林看到他的同事时问。看到同事们摸不着头脑，他想到了送一本词库。这一套设计好的形容词是他当年与客户沟通时列出的:动感、多变、年轻、激情、气势、强大、未来、创新、科技…

九个字里，激情、实力、未来是选择最多的。字体也是最细致的体现价值观的窗口。他说。此外，这些词不仅反映了大多数人的选择，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它们更容易通过设计来表达。

调查阿里巴巴的气质，林发现每个人都希望它是未来主义的，但它不是科幻小说。如果用黑体字表达区别，那就是:风格极简，边角圆滑，自然流畅，干净利落，未来有形，科幻不沾地。

如果字体像一个人，同事认为应该像一个19、20岁的男生。阿里成立的时间只有十几岁。他要挺拔，干净，意气风发，腿长，又高又瘦。——林打开一张图，同样的东方，对比微软雅黑和阿里普惠的区别。微软雅黑比较稳，字的重心是往下压，底大顶小。而且要有少年性格，把中间横腰稍微往上提，下长下长，整个性格比微软雅荷还瘦。

这样间距和行距都变了，结果之一就是看起来更空，一行字比微软雅荷多了5个字符空。林很兴奋，你知道吗？这意味着平台商家可以在标题中打出更多的字。如果消费者通过搜索买东西，这些多出来的词可能会直接影响卖家的销量。

这样的改革也在供应商公司内部引起了争议。传统字体设计师无法接受。他们认为汉字是统一的，部首部分的大写应该有固定的数字。但是年轻的设计师投了赞成票。这个学派的观点是，一个年轻公司所拥抱的创新激情就体现在这些细节上。

实用主义也很重要。林给看了一组人物。最大的特点是字的底部可以连成一条线，比如A，那个跟被锯掉了。山字，底跟也擦掉了。这样更方便制作宣传品，尤其是立在地上的广告牌，可以直接作为设计字体。一般的造字项目不太可能想到这一层。

对于数码这个数码时代的基本语言，林在设计上投入了更多的思考。10个阿拉伯字符的排列组合，可以记录逻辑、结构、解题方案，也可以表达成本、价值、销售成果，比如双十一的满减价格，大屏幕上闪烁的千亿总成交额。所以6的上开口不能太小，3和8一定要区分清楚。除了清晰，还要尽量避免压迫感。林江蕙知道，除了易于使用，他还必须赋予数字个性。他觉得应该是一种网感，可爱又积极，让人一看就觉得开心，愿意买单。2.比如前钩能往上提一点，就像一个人昂着头，昂首挺胸。

减速

林找到了一个很舒服的工作条件，看了很多造字的书，同时向供应商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最多有50个PPT。为什么“风”“山”两个字同为“山”？为什么“凤”字脚下有一颗小牙却没有“山”字？老法师回应说，这是由笔顺决定的。痴迷的时候，他收集了所有的偏旁部首类型，比如木字旁边有20多个偏旁部首，并一一重新分类。他甚至能从内部看出进化的逻辑。这些逻辑链连造字高手都没关注过。

在林造词的过程中，明显觉得他可以静下心来。每一个小细节，每一笔都会影响一个字体的气质，进而影响一句话，一整段话的阅读感受，如同蝴蝶效应。用微观的方式看一个自己已经习惯的东西，从这么小的地方获得一些满足感。以前从来没这么仔细看过，觉得这个行业真的很神奇。

他试图重新定义自己的作品，我们设计师的状态，难道所有的内容都只为美感服务？其实还不仅仅是这样，我们可以创造更多的机会，让快速奔涌的潮水和小而慢的事物更好的对接。

2019年，阿里普惠正式上线。一天，当林回家时，他看见他妈妈在玩游戏。他问她在玩什么游戏，她妈妈给他打开了。他越看越觉得游戏里的字体很眼熟。妈妈也问他，你最近在忙什么？你为什么这么久不打电话？他回到她身边，做了一个她能读懂的字体。非常有趣。这部作品不断地影响着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事，物。

2021年5月14日，阿里巴巴普惠版字体2.0上线。1.0发布后，其实我还是挺不放心的，所以会经常看大家的使用反馈。最常提到的就是重量(厚度)这个词，太薄太厚用不上。林说，2.0我们马上增加了四个字的权重。

很多人认为一套字体一发布就发布了，不会再迭代。林说，但我认为2.0并不完美，我们希望继续迭代。

在阿里巴巴普惠2.0发布会上，发布者喊出了三声，免费！免费！免费！-这是1.0发布时最关心的问题。

到现在还会有人问，是不是只有阿里平台用的时候才免费，是不是朋友用的？设计师用呢？Up的主要用途呢？店里打印呢？-完全免费。林晖说。不仅仅是平台和平台上的卖家，设计师、UP主，甚至一个烧烤店的老板，字体都可能随时参与到他们的海报、图片、菜单的构成中。

有一次看央视的新闻，林发现他也用阿里普惠，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在互联网的世界里，字体其实是一种生产工具。林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阿里巴巴普惠2.0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