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抢劫、纵火、殴打,每一起恶性刑事案件总会在社会上掀起一股波澜。侦查,追凶,抓捕,嫌疑人要么被抓捕归案,要么被悬赏通缉,还有一些案件几年几十年杳无音信,成了警察手里的积压案件。
积压不代表遗忘,泛黄的卷宗在一代代刑侦民警手里传下来。配备了新的刑事科学侦查技术,他们在积累的案件中寻找线索,对海量信息进行比对筛选,最终将真正的犯罪嫌疑人绳之以法,这在历史上是公平的。
在上海市公安局刑侦总队刑事技术中心民警刘志雄的脑海里,一个特殊的痕迹清晰如刀,它来自于20年前轰动上海的“2002年8月1日”邮政储蓄所抢劫案。时隔20年,当年潜逃的罪犯改头换面,但留下的痕迹却改不了,这成了侦破大案的关键。
图为2002年案发现场。
又一起抢劫。
中午,110警笛划破夏日蝉鸣。这是2002年8月1日在上海杨浦。
一辆警车在宽阔的柏油路上狂奔。车厢里,四名警察神情紧张。
“又是抢劫邮政储蓄所。所幸没有人员伤亡。”握着方向盘的警察皱起了眉头。
“上一次发生这样的案件,是在15年前,当时轰动全国,现在又出了这个事件。”
“真倒霉!”
警戒线拉起,位于银杏路250号的工农邮政储蓄所内的椅子斜向一边,点钞机掉在地上。仓库的门大开着,曾经在里面的10万元现金已经不见了,默默诉说着不久前发生的暴力冲突。
两个柜员还在发抖,一旁的收银员脸色苍白,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那人说要登记存款,突然从‘包裹收发’窗口翻进柜台,用水果刀猛砍。”年长的售货员松了一口气,回想起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
“他个子很高,戴着一副墨镜,他径直冲了进来。我们完全没有准备。”年轻的店员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开始向警察讲述事情的经过。
很快,负责现场勘查的刑侦技术人员也赶到了现场。与普通的警方调查不同,刑侦技术人员往往更加细致,指纹、脚印、血迹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图为2002年案发现场勘查。
技术人员戴着手套,沿着犯罪现场进行了仔细的调查,发现尽管作案者看似明目张胆,把储蓄所内部物品弄得乱七八糟,但他们却极其谨慎,很少留下痕迹。
看来对方反侦查能力很强,而且是疑难案件。
狩猎20年
黄昏时分,“8.1”案第一次案情分析会召开。上海市公安局刑侦总队和杨浦分局成立联合专案组,在全市范围内开展侦查工作。
23万张调查通知书飘过街道,飘过屋顶。他们穿梭在狭窄的小巷里,在父母的短聊中传播,传递着一个信息:“上海发生了一起银行大劫案!”
8月2日,上海、江苏、浙江、安徽各大媒体发布警方悬赏公告:“昨天中午12点30分,上海市杨浦区发生一起重大抢劫案。警方将重奖5万元给提供破案线索的人。根据警方信息,该男子身高1米80左右,30岁左右,上海口音,身材偏瘦,皮肤较黑,短发(46或37)。目前警方正在抓捕嫌疑人,警方希望知情者能尽快联系警方。警方承诺对提供破案线索者给予5万元奖励。”
4个多月后,警方根据邮局内的监控视频资料,确定嫌疑人身高183cm左右,年龄在20-30岁之间,并在本市和外省市进行了广泛的调查。
图为当年的监控画面。
12月27日,警方公布了最新的犯罪证据。作案时,犯罪嫌疑人戴着宽边金色金属框太阳镜,身穿白色圆领广告衫,前胸印有黑色字样和酷似世界杯足球运动员的图案,下身穿旧浅蓝色牛仔裤,脚上穿着运动鞋,挎着黑底红脸尼龙拉链折叠包。
据《文汇报》12月28日报道:
“‘谁见过这件t恤?’刑侦总队队长重点观察了案发前一天(7月31日)抢劫邮政储蓄所10万元的歹徒踩点时穿的衣服。
这款白色圆领t恤超长,下摆有一圈深色宽边条纹。它的特点非常明显,是市场上少有的。希望广大群众、商贩、厂家围绕这件t恤积极提供线索。
由于这件t恤比较特殊,警方希望曾经销售、生产或者拥有类似衣服的人,或者曾经看到过与本案肇事者相似的嫌疑人穿着这种t恤的人,积极提供线索,将奖金金额从原来的5万元提高到10万元。
与此同时,警方再次告诫、劝告该案犯罪嫌疑人,投案自首是唯一出路。”
但由于现场留下的线索不多,受工作条件、侦查技术等多种因素制约,始终无法确定嫌疑人的身份信息,案件侦查暂时陷入僵局。
“案子一天不破,专案组一天不撤。”20年来,虽然办案民警换了一茬又一茬,但专案组从未放弃。每隔一段时间,侦查员就会翻出案卷进行审查,针对每一个可疑点重新整理分析。只要有新的线索,他们就会立即逐一核查。
图为叠放的文件。
其间,专案组已覆盖全国20多个省市,累计立案200余起。
让痕迹说话
一般破案要靠新情况的出现,或者指纹、DNA、脚印的匹配。在DNA还没有应用到刑侦领域的时候,指纹才是王道。
犯罪现场最有效的证据是一枚残缺的指纹。
作为一名刑警,日子总是不经意地在刘志雄面前重演。他反复观看每一个累积案件的指纹,案件代码成为手机的开机密码。新的犯罪技术一旦出现,就会被标记、分析、比较,并反馈给计算机。
他整天琢磨那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水桶、簸箕、圆点、眼睛、沟渠,在手指间寻找特征点,为侦查破案提供技术支持。指尖虽小,里面却有很多干坤。
刚出道时,师父教导他“干这一行,要能跟得上穷,耐得住寂寞”。如今,虽然贫穷远远不够,但孤独依然可怕。试想一下,整天面对那些无聊的指纹,总是看到一个个酸痛的背肩,能不单调寂寞吗?
然而,直到最近,当他使用新的刑事技术,打开指纹比对界面,看到一个熟悉的指纹,不禁感慨万千。这个指纹已经像刀子一样刻在了刘志雄的脑海里,它属于20年前的那起抢劫大案。
“小沟,马上来。”
“出发点是对的。”
“小眼睛,右上方。”
“起来,起来,起来”
看着屏幕上的红圈,刘志雄的心里有说不出的畅快。
但那个案子已经20年了,时间跨度很长,相关人员变动也很大。仅凭一个成功比对的指纹,专案组就贸然将其抓捕,极有可能打草惊蛇。
在讨论案情时,刑侦总队某支队副支队长段永新拿起笔,在白板上写下了他认为重要的内容:
2002年7月31日,犯罪嫌疑人沈路过邮政储蓄所,当场踩点,准备实施抢劫。
2002年8月1日,沈持水果刀将工作人员逼退,抢走现金10万元,后失踪。
2002年12月,公安机关先后两次在上海、江苏、浙江、安徽等地的新闻媒体上发布悬赏,但始终一无所获。
直到最近,刑侦技术专家比对了嫌疑人沈的指纹。
对此,专案组围绕沈展开了耐心细致的调查,特别是其生活、就业经历,尤其是案发前后的经济状况。从收集到的多方证据来看,沈有重大嫌疑。
逃犯终于被捕了。
今年的三伏天,上海出奇的热。老人说,他五十年来从未遇到过这么长的热天,案件的调查就在这样一个炎热的夏日悄然展开。
专案组分析了沈的日常作息和行为轨迹后,制定了详细的抓捕方案,时间定在8月14日凌晨。
凌晨4时许,车辆从中山北路803号驶出。黎明前的黑暗特别强烈。天色空发白的时候,车已经到了沈在上海的住处附近。
早上6点,天已经大亮了。“现在就做!”一声令下,几名警察立即进入沈的家,将他逮捕。
图为押解归案。
“稳住!就是他!”看着这个面容平静的男人,掩饰不住惊恐的眼神,还有他那情不自禁颤抖的身体,段永珍确认,他就是专案组孜孜不倦追捕了20年的抢劫邮政储蓄所案的犯罪嫌疑人。
段永新是一名老刑警,已经干了20多年了。他老师的父亲曾经说过,警察和坏人的关系就像天敌,比如猫找老鼠,鹰打兔子。别人看不见摸不着,有直觉,需要经验,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知道是不是对手。现在,他也有同样的感觉。
对于有积案的嫌疑人,抓到后要立即审讯。这个时候,他们的心理防线是最薄弱的。很快,审讯室传来消息,“沈招供了。”
20年前,沈新婚不久,又因为要买房生子,开销巨大,手头拮据,便萌生了“赚点钱”的想法。
2002年7月31日,沈到朋友家玩,路过时发现邮政储蓄所人不多,遂决定抢劫。
8月1日中午,沈在家中持水果刀闯入邮政储蓄所,假装在柜台上登记储蓄,然后突然从窗口翻入柜台,持刀威胁营业员,从柜台箱内抢走10万元。作案后,沈迅速逃离上海。
目前,沈某因涉嫌抢劫罪已被检察机关批准逮捕,案件正在进一步审理中。
找旧案就像在迷宫里找出路。看不到尽头,新的犯罪调查技术为探索者提供了一个指南针。一代代刑侦警察不断追踪,终将拨开迷雾,守护公平。
破案当天,刘志雄发了一条隐晦的朋友圈,他的手机开机密码被改成了新的案件代码。
作者俞,海燕
来源:法治日报微信微信官方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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