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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肖利亚特)

经济观察报记者田迪6月15日零时，继年内第十次上调后，多地95号汽油进入“十元时代”，92号汽油全面突破9元/L。

两年来，成品油价格从2020年的地板价起步，2022年初到达8元节点。经过半年的波动和攀升，终于以不容置疑的步伐到达了前所未有的10元高点。

成品油消费者在这一轮油价飙升中晕头转向。

一辆4.2米的冷藏车，装满一箱柴油，从2020年的800元涨到1600元，布料原料半年涨了8%-10%。新能源车车主欢呼雀跃，高呼“燃油车不配做纯电动车的对手”；出租车协会开始与政府密切沟通，把涨价的选项摆上台面——预计很难。

能源领域的研究人员普遍预测，高油价时期不会在短期内结束。捷诚能源控股有限公司首席研究员颜判断，2020年10月，大宗商品价格开启上行周期。目前来看，上涨周期可能还需要一两年才能结束。

宏观经济专家也开始评估油价上涨对全年CPI乃至宏观经济增长的影响。今年上半年CPI仍处于温和上涨阶段，油价上涨被认为是今年下半年推高PPI和CPI的因素之一。

谁将最终消化油价上涨的成本？会改变什么？

中国银行研究所研究员范若英告诉经济观察报记者，上游原材料加工制造企业因为议价能力高，可以将成本上涨的压力传导给中下游企业；但今年以来中下游企业生产的消费品价格涨幅不大，这将进一步挤压其经营利润，增加其经营困难。

当油价已经进入十元时代，企业的经营决策和个人生活方式也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悄然改变。

油价困住卡车司机。

卡车司机洪敏入行后不久，他说如果他没有还车贷，他就不会再做这个生意了。

2020年7月，油价还在近十年的低位，现在价格翻了一倍。虽然油价不断上涨，但是运费已经两年没涨了。洪敏说，装满一箱柴油的4.2米冷藏车从800元涨到1600元。如果空往接站的地方跑的远一点，那趟可能就亏了。

洪敏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他的冷藏车每公里油耗约为1.48元，叠加高速通行费0.45元/公里，运输成本达到了1.93元/公里。现在平台上订单每公里运输价格领先2元。如果加上普通油，运输成本会进一步上升。

但是洪敏不敢停下来。他每个月还需要还6000多元的货车贷款。他采取的是接单时更加谨慎，尽量只接距离远、时效性高的单。只有这样，运输价格才能更高。当然，这也意味着更多的运输风险和身体疲劳。

在面向卡车司机的垂直交流互助社区“卡友专区”，有超过250万注册用户分享他们在跑车之路上的经历。常年与货车司机打交道的卡友地带副总经理柯大伟表示，加盟快递公司的货车司机，可以在公司层面承担油价上涨的成本；散户(自己买车，在各种平台接单)需要承担油价上涨的所有成本。因为平台信息透明，司机之间竞价，供应商不断压低运输价格，散户基本没有议价能力。2018年以来，运输单价一直处于缓慢下降阶段，目前已经接近运输成本线。因此，近两年来，大量货车司机在短时间内脱离行业或停止运行，等待油价下跌。

根据交通运输部的数据，卡车司机的数量从2018年的2100万逐渐下降到2020年的1800万。

根据天风证券宏观发布的研究报告，受投资、消费和净出口的综合影响，油价上涨1%将拖累中国实际GDP增速约0.03%。作为石油工业之母，高油价必然会对各行各业产生全球性的影响。

快递行业专家赵晓敏和他的团队估计，如果原油价格保持在每桶100美元以上，油价导致的相关成本上升，对快递公司的利润影响至少在3%-5%。

航空空燃油成本常年占航空空公司运营费用的30%左右。根据南航空在其2021年年报中给出的数据，假设燃油消耗不变，若报告期内燃油平均价格上涨10%，运营成本将上涨25.51亿元。2021年国内航空公司空煤油(含税)出厂价从年初的3000元/吨左右上涨到年底的5000元/吨左右，这也导致三大航的航油成本同比上涨超过35%。2022年国内航空空煤油出厂价仍在进一步上涨，6月份达到8400元/吨左右的高位。

对于普通乘客来说，最直观的感受就是燃油附加费的翻倍。国内航线燃油附加费2月恢复后，过去4个月内已上调4次——6月5日，800公里(含)以下航班每位旅客收取人民币80元(2月10元)；800公里以上的航班，每位乘客收取人民币140元(2月20元)。

企业生存

6月16日上午，南京市出租汽车租赁协会常务副会长凌强与当地物价部门沟通。核心问题是燃油出租车的价格是否应该提高。凌强认为，市场竞争激烈，涨价难，司机意愿不强。最后是否提价还在讨论中。

2012年，油价一度突破“8”，南京出租车通过听证会提高起步价，征收燃油附加费。但是，在凌强看来，现在的情况不同了。

原因有二。一是巡游出租车面临网约车的激烈竞争。虽然大规模价格战的时期已经过去，但平台宣传的优惠政策依然时有出现。如果这个时间点价格上涨，就意味着再次把自己推出市场；另一方面，南京目前有4000多辆新能源出租车。虽然起步价与燃油车相同，但新能源车在起步里程和公里基准价上优势微弱。如果燃油车涨价，消费者的倾向会更明显。

凌强说，涨价需要80%的会员单位同意。但估计有相当比例的人和自己有同样的想法。这一次司机的反应没有2012年那么强烈，说明大家可能对市场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一位出租车公司的负责人告诉经济观察报，他公司的出租车是完全承包的，油价上涨的成本由司机自己消化。涨价也不是一个选项。其所在城市的网约车超过10万辆，竞争激烈。

与2012年的上一轮高油价略有不同。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下，市场更难通过终端产品的涨价来消化压力。受油价影响较大的行业企业为了生存不得不调整效率。

2012年，92号油价也是一路上涨到8元/升的高位并维持了近一年。那一年，几家快递公司提高了运输价格。当年3月，ZJS公布的数据是，油耗约占ZJS总成本的20%。油价上涨导致ZJS成本总体上涨约2%。由于租金成本、人力成本和燃料消耗成本的大幅增加，ZJS的净利润下降了3%。

不过，目前还没有快递公司释放涨价信号。

ZTO快递回复经济观察报称，中通通过集中购油和提前购油的方式抵御油价过快上涨的风险，同时致力于优化运输资源、路线规划和提高装载率。顺丰控股在3月份的业绩说明会上表示，公司通过网络规划、车辆运营模式优化等整体运营模式优化，进一步提高车辆使用效率，对冲油价上涨风险。

隆众资讯分析师徐文文表示，油价持续上涨仍可能导致快递公司涨价。石油是工业之母，石油涨价会导致各种石油的快递业等下游行业成本增加，输送能力依然强劲。

上述出租车公司负责人表示，目前其所在城市正在大力推广新能源出租车的普及，并给予补贴。但是出租车的承包费已经低到2000元左右了，还有大量空车。

凌强表示，如果一直维持高油价，行业利润空无法恢复，那么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肯定会对整个行业产生影响。

柯大伟认为，要警惕油价上涨的深远影响。“货车司机本来就是高危行业。当不断上涨的油价转嫁到运输链条最底层的他们身上，就不是一种健康可持续的发展方式。司机的身心压力会非常大。”

10元次

油价的上涨曲线已经持续了近两年。2020年下半年以来，国际原油价格从30美元/桶的低位一路走高，近两个月一直在100美元/桶上方运行。

国际原油价格高企是油价进入十元时代的主要影响因素，但原油价格并不完全等同于汽柴油价格。比如，我国成品油定价采用成本加成法，以国际原油价格为基础，综合考虑流通环节相关税费、炼化成本和行业平均利润确定。

颜表示，如果将目前的美国汽油价格换算成国际原油价格，约为155美元/桶，明显高于目前的国际原油价格。这与全球供应链中断的风险和产业经济全球化、区域化的趋势有关。这样的大趋势使得各国需要更多的石油库存和闲置的炼油产能，最终导致美国的汽油价格远高于合理水平。

颜表示，原油价格具有明显的季节性特征。一般在6、7、8月份油价高位波动。9月份找方向，或涨或跌，年底11、12月份下跌。

在多家研究机构看来，短期内，油价仍将处于十元时代。卓资讯分析师杨霞表示，预计短期内国际油价易涨难跌。受此影响，这意味着国内成品油零售限价可能出现“五连涨”(此前已经历四连涨)。资讯分析师李彦认为，下一轮成品油调价(6月28日)将在当前国际原油价格水平基础上呈现小幅上涨趋势。

油价持续高企，宏观经济会面临多大的冲击？在很多宏观经济专家看来，上下游工业企业将面临完全不同的局面。

惠誉国际评级北亚工业企业评级高级总监翟路对经济观察报记者表示，中短期来看，油价上涨对不同工业部门的影响会明显不同。在目前的通胀环境下，上游矿业由于固定成本低，受影响最小。钢铁、水泥、铝等中游的大宗商品加工企业，可以将大部分成本转嫁给下游用户。

以上述大型化工企业为例。6月9日，荣盛石化公司在投资者互动平台上表示，由于原油价格上涨，原油产业链相关产品价格也逐渐上涨，生产端利润压缩情况逐渐好转。今年4月，恒力石化也公开表示，原油是公司主要原料之一，涨价会导致成本上升，但下游产品价格也会上涨。目前部分产品价格均有不同程度的上涨。

不过，对于一些中下游企业，翟鲁表示，建筑等行业可能会受到较大影响。建筑公司在价值链中的议价能力相当低，其定价机制使其成本转移能力非常有限，现金转换周期很长。所以这些行业会最先受到影响，影响程度也最大。长期来看，所有周期性行业都会受到长期通胀压力的影响，因为终端需求萎缩，会导致行业基本面发生变化，对所有行业的利润率和现金流造成压力。

在近十年的从业经历中，广东美瑞肯实业有限公司总经理肖永峰从未见过像最近两年这样的原材料上涨速度。他经营的服装企业是典型的石油下游行业企业。

据肖永峰介绍，这两年原材料价格从来没有短暂下降过。去年下半年，原材料成本上涨了13%~17%左右。因为基本上是和客户长期合作，即使销量暴涨暴跌，这两年产品价格也基本没变。一旦他们想提高价格或延迟交货时间，客户就会将订单转移到越南、印度等国家。

除了原材料，肖永峰还在经历各种运营成本的增加。

肖永峰说，“工人工资在涨。为了节约成本，我们把服装的后端包装外包出去，员工从之前的110人减少到现在的60人。厂房租金每年上涨3%~5%，但这一行的利润率只有10%左右，所以我们的利润率不断下降；为了减少布的上行压力，只能和上游供应商签订整体合同，每年购买一定数量的布。当然，这也会给我们带来一定的库存压力。"

宏观数据也印证了创业者的感受。CICC发布的报告显示，5月上游行业PPI仍处于13.1%的高位，中游和下游PPI分别降至0.44%和0.87%；从利润来看，4月份上游工业企业利润总额达到47.4%，处于历史高位，而中下游尤其是下游的利润在不断压缩。

从历史经验来看，谁也无法准确判断油价何时下跌。不过，颜提醒说，对于下游企业来说，国际油价越低越好。合理水平应该在65-85美元/桶的范围内。油价低意味着石油需求低，说明经济运行面临下行压力，企业的日子会比较辛苦；如果油价过高，如煤油等能源支出在GDP中的比例达到7%以上，而油价相当于150美元，能源支出率就会高于经济发展率，消费者的能源消费成本就会过高，这就意味着经济萧条，油价暴跌。

更长的变化。

因为油价上涨，吴山改变了旅行方式。

2019年湖南株洲分期购车时，省油是吴山选择车辆的关键因素。她说:“像我们这样的普通家庭，哪怕油价涨几毛钱都会很在意，每次加油也只敢加一两百块钱。以前为了省钱，我会尽量开车去有优惠活动的加油站加油。周一听同事说某银行信用卡有优惠，我就懒得去办信用卡了。”

每个周末，吴珊都需要陪女儿去离家十几公里外的培训班。从今年4月份开始，她改变了开车的方式，改乘公交车上下学。她说，开车来回要近30元，而公交车只要8元，即使单程的时间从20分钟变成1小时。

为了省钱，她还特意花了2000元买了一辆电动车上下班。在目前高油价的情况下，这个价格只能加满四罐油。

2012年，油价一路上涨到8元/升的高位，全国汽车保有量1.21亿辆；10年后，这个数字是3.07亿辆，其中中国只有2.90%是新能源汽车。油价上涨正在逐渐影响人们的日常生活和决策，并推动了一些更长久的变化。

新能源汽车厂商已经开始欢呼了。

5月27日，威马汽车董事长沈晖发布微博称:“92号汽油现已进入9元。没办法。供求关系紧张，原油库存越来越少，油价上涨是必然趋势。我们之前算过，一辆纯电动车10年可以省一辆燃油车。按照这个趋势，燃油车不配做纯电动车的对手，混动才是真正值得关注的对手。”

加上近期新能源汽车购置税减免政策等因素，中国汽车工业协会数据显示，5月份，国内新能源汽车产销分别完成46.6万辆和44.7万辆，环比增长49.5%和49.6%，同比增长1.1倍。多家车企月度交付量同比增长，理想、小鹏、哪吒交付量均超过1万辆。

翟鲁说:“从长期来看，所有周期性行业都会受到长期通胀压力的影响，因为终端需求会萎缩，这将导致行业基本面的变化，给所有行业的利润率和现金流带来压力。”

作为一名家庭主妇，吴珊已经感受到了各种食品价格的上涨。工资三年没涨，油价三年涨。夫妻俩月收入一万元左右，在当地算中等收入水平。扣除每月4000元房贷，3000元生活费，1000元学费，基本所剩无几，生活只能精打细算。三年前当地的自助餐价格基本都是39元或者59元一份，现在最低也是79元一份。一盘鸡蛋30，价格从前年的17元涨到现在的23元。

吴山说，“如果各种食品的价格能恢复到疫情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