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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个短暂的“送模特”梦，杨文只觉得自己“被施了魔法，就像被控制了一样，把钱转移了”。

“送拍模特”是近年来互联网上出现的一种电商“灰色生产”。商家邮寄衣服、日用品等商品，模特扮演买手拍摄一组买手秀，提交到指定电商平台。他们可以拿到40元到200元不等的佣金，还可以免费拿货。

在各大社交平台上，搜索“发一炮”，会发现大量带有“要不要发一炮”信息的帖子。“你只需要拍照片就可以免费穿漂亮衣服，免费拿产品，还能赚钱。可以每周工作两天，月收入4000元左右。”这种兼职让很多人感到兴奋。

想“发照片”的年轻人大多喜欢拍照，热衷于在社交平台分享照片。都希望通过做“发照片”赚点钱。

和杨文一样，李静和牛牛也被“送模特”所吸引。但他们没想到，他们遇到的，竟是以“送拍卖”为名，准备用不同的“套路”掏出空钱包的不法分子。

据新京报记者调查，在“发模特、拍模特”的产业链中，一些不法分子已借此引导网友缴纳会费、发展下线、充值话费、骗取钱财。

今年以来，江苏等地警方发布警示，谨防以“发照模特”为名的另类兼职诈骗，并指出要认清这种“发照兼职”与“刷单兼职”的本质是一样的。

公安部刑侦局近日公布的数据显示，电信网络诈骗已成为全国发案数量最多、增幅最快、覆盖面最广、人民群众反映最强烈的犯罪类型，其中单笔返利诈骗发案率最高，约占总发案数的三分之一。

与李静的“介绍人”沟通“拉人头”会员费的事情。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如果你想成为一名模特，你必须支付268元”

4月22日，李静以“发布诈骗信息”为由，在某社交平台上举报了4个自称“招聘送模”的账号，很快收到了平台“举报处理成功”的回复。她希望这些账号被封后，能防止有人像她一样被骗。

今年年初，还在读大二的李静在网上看到一个自称“网拍代理”的帖子，声称要为某平台招聘模特，为商家做点评。每套衣服需要拍摄3到6张照片，可以获得40元到200元不等的报酬。

李静说，联系“网拍经纪人”后，对方告诉她需要缴纳268元的会员费才能进入平台，获得在平台接单的资格。“这是一个大平台，而且有保障。”经纪人介绍。

怀着赚零花钱的欲望，李静发了几张自拍和全身照，顺利通过了初审。随后，她通过微信给经纪人转了268元“会员费”，被拉进了一个单独的QQ群。

在沟通过程中，代理人多次向李静强调“不会以任何形式退还会员费”。如果可以接受，她需要回复“我接受”。后来李才知道，这个经纪人是平台的“宣传”，负责招募会员。

经纪人告诉李静，平台上能接到的订单主要有三种:送拍单、佣金单和送拍单。

发货单是指兼职模特先在指定电商平台下单，收到货后拍照好评，平台和商家返还购物费用。兼职模特可以离货。

佣金和发拍卖单的佣金都在40元-200元左右。收到好评后，需要将商品寄回给商家。

给经纪人李静看了大量的订单截图，告诉她每天的订单数没有上限。这个介绍让李静隐约感觉到了“经济独立”的曙光。

但当她真正开始接单时，她发现还有很多“潜规则”是“宣传”没有告诉她的。

比如，为了“货比三家”，李静需要在电商平台手动输入商品关键词，然后浏览三家店铺，每家一分钟，依次点击详情和评价的页面。然后找到实际购买的店铺，将商品加入购物车，完成订单。整个过程需要用手机录下画面，发给负责人审核。

甚至有商家在下单前，需要李静先在其他店铺下单，然后不付款取消订单，再返回目标店铺下单。

每一步都要听从经纪人的安排，少走一步都可能是“任务失败”的原因。李静每天都需要时刻盯着手机，上课时不时查看平台信息，生怕出什么问题，浪费时间。

然而，运营一周后，李静并没有获得任何现金收入，只收到了三份送货单——两个手机壳和一瓶指甲油，都在价值30元以内。

李静发现，接单群里几乎所有的订单都被送去拍卖，比如指甲油、冰袖、手机壳等廉价商品。她怀疑根本没有佣金单。

此时，经纪人提出她“靠宣传赚了最多的钱”。比如一个人的会员费是298元，可以交138元给财务部，160元起可以拿提成。如果拿到10个人，不仅可以拿到提成，还有几百元的奖金。

李静有些激动，但她马上意识到，如果没有真正的运营，只是拉人下水，这和传销差不多。“感觉自己没良心。”

新京报记者以想入会为由，联系了一位“外宣”。对方展示的一份业绩清单显示，业绩最高的“外宣”，仅4月份就有26位新人。“宣传”上说他“工作半年，收入一万多”。

据记者调查，除了李静加入的发图拍照模特平台，网上还有很多类似的兼职刷单平台。因为涉案金额不大，很多人被骗后不会报警。

同样被骗的柯鑫报警。大一的时候，她和李静一样，花了286元加入了一个兼职平台，但一直没有盈利，会员费也不退。报警后她了解到，这种所谓的“兼职”模式其实属于电信诈骗，只是因为涉及金额小，很难立案。

“对外宣传”展示的4月份业绩清单。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把三重陷阱放在后面。

如果李静和可心加入平台，至少可以看到实际的商品，那么妞妞和张骞面对的就是一个包裹在“送拍模特”外衣下的骗局。

牛牛是做旅游内容的视频博主。今年3月，她在某社交平台上收到一封私信，问她愿不愿意“发一下”。考虑到她确实需要漂亮的衣服，她在4月8日同意了这份工作。

对方以“合作成功加微信”为由，让她下载一个叫“联网”的APP，在上面沟通下单。

“人脉”在妞妞眼里就像是“简易版的微信”。介绍人引导她加好友，让她加商家“老板娘”。

“老板娘”很热情，给妞妞发了很多不同风格的照片，有衣服，有皮包，有配饰，有鞋子。还告诉她可以随意挑选自己喜欢的，快递给她，拍完照再寄回来。

只要每组提供6 -9张照片，每套可以赚180元-300元提成。“老板娘”还告诉她，小配件是赠品，不用寄回去。

妞妞赶紧挑了10件衣服，把地址告诉了“老板娘”。还没等来快递单号，对方就把她拉进了一个“人脉很强”的群。群里的人不断发“验证”和“抢单”的任务截图，以示收入。她很困惑，不明白这和“发照片”有什么关系。

“老板娘”告诉牛牛，群里的截图来自一个第三方支付平台，所有的订单和发货都是通过这个平台的APP进行交易的。随后，“老板娘”给她发来了支付平台的下载链接，让她注册。

妞妞很担心自己选的衣服，问什么时候能送到。“老板娘”以接单人太多为由，哄她先登记，并解释说快递要打包，明天送到。

妞妞回忆，下载支付APP时，手机系统屏蔽了三次提示，甚至要求她输入手机初始密码才允许安装，但她还是下载了软件。

注册后，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账户是“负资产”。此时，“老板娘”解释说，因为模特送货不需要交定金，所以第一单需要预存500元在她的账户里。

此外，“老板娘”还告诉妞妞，为了进一步建立信任，模特们需要在群里抢购一些虚拟商品。他们抢的越多，发货单就越早。另外，抢购虚拟商品也是验证诚信的一个步骤，同时还可以赚取佣金。充值500元本金可以抢购三四次，会返还500元本金和15元利润。

“当时我也很惊讶。抢单和发单这两件事没有内在联系。”但妞妞满身漂亮衣服，只好加快在平台抢单的动作。

牛牛所在的86人群里，每天都有人发抢票成功的截图，以示收入。妞妞按照指引分几次交了500元，都稳定地回到了自己的银行账户，也确实额外赚了一些。这些“烟雾弹”让妞妞放松了警惕。

第二天，平台让她升级抢单额度，一次性投入1100元。抢单成功后，这1100块钱也可以回到她手里，利润也会增加。没几天，平台让她一次性转本金6000元。

转了6000元后，妞妞开始不安了。这时她被告知抢单规则变了，是“三重单”，即抢完三单才会把本金和利润全部返还给她。6000元只是第一单，接下来的第二单需要支付26000元。

妞妞犹豫了。她问了“老板娘”，对方给出的答案是钱不够，可以在群里求助。群里有人慷慨解囊，答应借给她5000元，剩下的还是要她自己补。

已经给出去的6000块钱就像一个烫手山芋，让妞妞左右为难。妞妞咬咬牙，点击了26000元的转账按钮。

但就在2.6万元即将被划走的时候，妞妞接到了银行的客服电话，问她是在一个不熟悉的软件里刷单，还是想抢“三联单”。

银行工作人员把平台的手段说得很清楚，告诉她银行暂时冻结了这笔钱。在那通电话里，妞妞突然醒悟，确认自己被“骗”了。

她质问“老板娘”，对方用声音威胁她，“就算要走法律程序，也要把这单做完。”

随后，妞妞到派出所报案，民警告诉她，虽然“送拍”骗局数量不多，但“三重名单”并不是新方法，已经存在3 -5年了。"事实上，一个发送-拍摄外壳被放在了画笔列表上."

在和警察聊群聊的时候，她被告知，这个86人的群很可能是同一个罪犯操作的，里面的消息可能是一个机器人。

张骞在“好友信息”APP中的账户余额。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和妞妞的经历类似，自以为懂电商刷单的张骞也“栽”在了这个骗局里。

25岁的张骞(音译)从小就和家人一起在北京大红门服装批发市场做生意。现在在沧州经营一家服装店和一家电商店。

今年2月，张骞想为她的店铺“找一个折扣计费代理”，于是她找到了一个自称可以通过社交平台从事这项业务的人。她想她会先试一试。然后，对方发来一个链接，要求张骞在他的手机浏览器中下载一个名为“朋友消息”的应用程序。

下载APP后，推荐人告诉她，由于商家送货不收取费用和押金，参与者需要达到一定的信用积分才能送货。获得信用点的方式是在他们提供的平台上做三天海淘，每天8 -10单，每单会有一定的提成。

起初，张骞觉得很正常，因为“无条件地信任一个人是不可能的”。

像牛牛抢单，前两天张骞匹配了所有千元以内的订单，不到半小时就能返现。第三天早上，她匹配的第一个是300元，第二个是7000元。现在前提顺利了，她就放心把钱补上了。

推荐人“兴奋地”告诉她，这是“福利三重单”的第一单，第二单匹配了一个两万多元的单子。订单显示她可以拿到近500元的提成，张倩欣又补上了。

此时，本金和佣金并没有如期回到她的账户，推荐人再次“恭喜”她，说她运气好，又有了第三单。这份榜单显示的是迪奥2021春夏刺绣手袋，金额49900元，提成898元。

此时，张骞犹豫了，她已经充了近5万元。在聊天群里，有人还在催促还不起贷款的人。她觉得自己可能被困住了。

她联系推荐人要求返还本金，对方告诉她“必须完成三联单才能返还”。张骞指责对方是骗子，“他们傲慢地说，‘那就去找警察’”。

随后，张骞报了警。

5月10日，负责办案的民警也向新京报记者证实，此案很难追回。被骗后，如果当时交的钱没有被冻结，资金会一层层往下流，最终流向很难找到，办案难度很大。

据新京报记者了解，牛牛和张骞遭遇的是“返利诈骗”。这种诈骗没有真货，也没有产生真的开票行为，只是让参与者在假的开票app上操作。

警方指出，在这种骗局中，骗子一开始会返还本金和一小笔佣金。当参与者投入大量本金时，对方会设置很多障碍，拒绝支付本金和佣金，甚至断绝联系。

不存在的“企业支付”

陷入“送模特”骗局的杨文，遇到了“一次性买卖”。

2021年7月，刚刚大学毕业的杨文想找一份兼职来缓解经济压力。杨文在招募和发送模特的帖子上留言后，很快得到了回复。她反复询问是否需要交钱，得到的回答都是否定的。

简单沟通了年龄、身高、体重、收货地址后，对方让她提供淘宝淘气值和支付宝花呗截图，然后据此给她分配了合适的任务。

随后，对方发来“指导操作视频”和“发送并拍照”指定衣服的支付宝付款二维码，均为980元。对方让杨文按照“视频指南”扫描二维码，选择“企业支付”选项，这样就不用自己掏钱买货了。并且收到照片并获得好评后，还可以获得100元稿酬。

杨文收到的“指导操作视频”中的“企业支付”。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新京报记者看到，视频显示，扫描上述二维码后，页面显示的支付方式为花呗。点击“立即支付”，输入支付密码后，会出现购买提示。点击确认，然后跳转到短信验证页面。页面下方有两个按钮:“找公司付款”和“现在付款”。

视频中特别提示，不要输入手机验证码，只需输入商家账号，就可以让商家支付。

在实际操作中，杨文没有看到“企业缴费”的选项。

她犹豫了一下，随后想到对方说二维码两分钟后有效，于是点击了屏幕上的支付按钮，输入了支付密码。

在失去的那一刻，杨文意识到她实际上已经用花园的余额支付了，并且发送的衣服的价格只是低于但接近她的花园的金额。

她求助所谓的介绍人，告诉对方没有看到所谓的“企业缴费”。对方说不可能，是杨文操作失误。然后她又发了一个账号，说是客服，让她联系申请退款。

“客服”多次承诺会返还，并要求杨文提供支付宝内总资产截图，并支付500元押金。杨文打了一个语音电话后，电话就挂断了，再也没有接通。

而支付宝客服表示，支付宝支付没有“企业支付”的功能。对方提醒杨文，任何密码输入或扫码支付都要谨慎。

这一刻，杨文完全意识到自己被骗了。这时，她发现自己被介绍人移出了群，删除了自己的QQ好友。

然而，刘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她在支付了409元的视频操作费后，在“客服”的退款保证下，再次以“保证金”的形式被骗走800元。

被骗后，妞妞发布视频提醒网友。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发照片”乱象背后

“送款”的出现，对应的是电商商家“刷单”增加交易量的需求。

早在2015年，淘宝就开始严查账单。此后，很多电商平台开始逐年加大对商家账单的审核力度。

关于刷单，公安部门多次提醒，刷单涉嫌违法，任何需要充值或提前支付的刷单都是诈骗。

江苏法德东恒律师事务所合伙人蓝律师根据多年的工作经验表示，刷单的骗局已经存在多年，抓住了人们闲暇时赚钱的心理，让人产生了赚外快的错觉。疫情期间，更多的人在家，在封闭空的房间里刷手机，甚至无所事事，不法分子乘虚而入。

今年1月，上海市检察院发布了《上海市网络犯罪检察白皮书(2021)》，其中提到网络犯罪的目标逐渐精准化。以“送模特”为名的网上兼职，充分利用了年轻人喜欢拍照又想赚钱的心理。

蓝律师提醒，诈骗发生后，可以及时固定、收集相关证据材料，如银行流水记录、微信聊天记录等，向当地公安机关报案，详细陈述受骗过程，请求公安机关刑事立案，尽快抓捕诈骗分子，挽回损失。如果有诈骗分子的银行账户，可以要求公安机关尽快冻结。另外，受害者可以联合起来一起报案。

但也应该承认，网络犯罪案件的难点在于诈骗分子可能在国外，抓捕难度大；其次，服务器可能在海外，取证困难；三是诈骗获得的资金支离破碎，流向多个银行卡号，侦查难度大；第四，受害者众多，甚至遍布全国，核实难度大。

被骗后，杨文在社交平台上搜索关键词“送拍”，才发现网上有大量受害者煞费苦心地劝想被“送拍”的人。她很困惑。她在被骗之前没有刷过这些受骗案例。

妞妞庆幸自己没有拍任何照片。她的律师朋友告诉她，“(发照片中的)桃色陷阱比骗钱更可怕。”

李菁主动在社交平台发帖警告拍卖平台，希望大家不要再做“割韭菜”了。她还搜索了关于“我可以发一张照片吗？”，下面分享了她的经历，并告诉“快跑！”

前几天，又有一个女生写私信感谢她。她笑着说:“再救一个”。

(除蓝田斌外，文中其他人名均为化名)

新京报记者李聪实习生雷新宇

编辑袁国礼

校对吴兴发